葳蕤verdant

后会有期

【仏英】碧泉

整理中学时的笔记本发现的旧文,亚瑟视角,文笔青涩又中二时写的流水账,超爱的aph,和嘻嘻哈哈的中学生活

亚瑟·柯克兰是个不愿逃避的家伙,哪怕面对十桶白兰地也不。

有人说过他背负荣耀,然后他沿着一条直线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

理查走的那天,他秉着烛火走在砖石堆砌阴暗潮湿的古堡里,那时他身边还没有站着落落大方的贵妇人。后来亚瑟可忘不了,碎水晶拼凑起的吊灯把满座高朋晃得脸色极苍白,她们指尖的蔻丹是唯一的亮色。但是当时他还没有撞见那些美丽又脆弱的精灵。亚瑟当时贪玩,他一去马厩,女仆和马夫都一窝蜂地涌过来,他们聚在一起大声喧哗,喝着纯度不高的麦芽酒。亚瑟爱醉,喝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女仆也愿意听他胡说八道,亚瑟是少年模样,虽然他苍老过在场的所有人。她们看起来丰满敦厚,带着满身气力和一身鼠尾草罗勒叶的田园味儿。亚瑟喜欢和她们聊天,聊母马新生的小驹,聊到遥远的大马士革宫廷去。亚瑟手舞足蹈,仿佛撞见了外面绿草绒绒的世界。他不喝酒的时候,会温温和和地给她们讲许多故事。她们没念过书,但是极为认真地咀嚼着泊来的字句。亚瑟第二天就会看见有女孩子用她亚麻色的光滑发丝盘起旧时叙利亚宫廷女子的发式。她没有带着玫瑰香的发油固定,就把头发编成油亮的辫子,用廉价的发夹固定住。她提起粗麻布质地的裙摆,亚瑟由衷地赞美她:“您真美。”她故作含蓄地微微颔首,立刻引起周围姐妹们盖过远处鸡棚嘈杂声响的哄笑。女孩长着雀斑的脸庞微微发红,然后操起乡村俚语大声反驳。

后来理查便走了,女仆们开始手忙脚乱。

大主教平板毫无波澜的声音充斥在他耳畔,祷文还是那陈词滥调。他甚至有点冒犯地想,对方的人生是不是和他的声线一样平淡如白水,可他的君主生命却绚烂如烟火。刻着十字架的漆黑棺盖缓缓合上,洁白的百合铺在国王身边,他注视着昨日还鲜活的生命。

国王身上流着法国人的血。他想起弗朗西斯为他打理一头乱发的很久以前。那时候弗朗西斯没有留胡子,他真是面容姣好,雪白的脸上一双明艳的蓝紫色眼睛,比鸢尾还要清丽一点。他比亚瑟高不少,拖着像个小兔子似的他在草丛里乱跑。

女仆们忙碌完了,围着一团不大的火焰温暖自己的鼻尖。亚瑟走过去,坐在她们身边,她们艰难地挪动身躯试图给予他更大的空间。亚瑟搓搓手,他轻轻地问:“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女孩听到后便哽咽起来:“陛下走了。”亚瑟咬着牙根:“我见过许多陛下到来,陪伴许多陛下离去。”那个脸上长着雀斑梳着油亮辫子的女孩冷冷地质问:“那狮心王呢?”“只有一个。”

他们挤在一起坐了一夜,火焰哔哔剥剥地响着,慢慢融进土地里,成了没有温度的灰。

理查说,他拥有雄狮的胆量与心肠。理查说,英格兰会身披他的梦想与荣耀。亚瑟踩着灰印儿,继续同弗朗西斯争,一争就是好多年。

后来女仆们都嫁作他人妇,生儿育女,为温饱而终日劳作,最后长眠于乡下的那块土地。后来墓碑风蚀成尘土,虞美人郁郁葱葱。

亚瑟在百年的硝烟里渐渐忘了许多瑰丽幻想。他麻木地念叨着荣光。

弗朗西斯在硝烟的那头疲惫地凝视他。亚瑟想,他有那么漂亮的一双蓝眼,怎么浑浊成了一潭死水。注意到他的目光,弗朗西斯朝他狰狞地笑,姿态活像尼禄,在火光映衬下却同阿多尼斯一般风流倜傥。

火向来是贪婪的精灵。

亚瑟半阖碧眼,隔着浓金的睫毛注视又一段历史的缝隙。

那是绝不会下雨的一天,艳阳眷顾法兰西。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青草气息。士兵找来几乎所有干燥的木柴,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然后火橙红的唇吻上了它,火舌翻卷,想要吞掉澄蓝的美泉。亚瑟离得极近,火的热情灼伤他的脸,他欣然接受。他抬眼,少女将被完全吞噬,只有那两汪碧蓝美泉默然无声。

他回身,灿金的发尾被灼得发焦。他重新看到另两汪泉水满得溢出来。“我会杀了你,”弗朗西斯浅金的卷发蓬乱,他最热衷于打理它。伤痕顺着脖颈如藤蔓般蜿蜒而下,白皙脸孔上堆了许多灰痕。他的语气却从未如此坚定过:“贞德不是异端,你才是。”亚瑟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漠然离去,被石头狠狠绊了下。

亚瑟始终认为,碧色泉水锁不住他,哪怕它曾濯洗过阿喀琉斯的躯体。

海洋,只有海洋才能为他披上荣光。

他是无冕之王,也是烧杀劫掠的海盗。精明狠辣的爵士德雷克,目不识丁空有蛮力却会弹小曲儿的水手,未满十二岁喜欢偷厨房奶酪的小学徒,偏执的航海家都是他最忠诚的士兵。他驰骋于无边蔚蓝,用简陋的帆船,用坚冷而其貌不扬的利舰,用灯火通明的游轮。

亚瑟跑了三百年,却跑不出一片蔚蓝。

他觉得有人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脸。他睁开眼,目光触到一片碧蓝,那蓝温柔沉静,却有着把他生生吸进去的狠辣。

“醒啦。”弗朗西斯轻轻说,“晚饭都凉了,是胡萝卜意面和羊后腿排。”“晚饭?!”亚瑟扶着额头高声问。一丝笑意从对方喉咙里逸出来:“小亚瑟,你都睡一天啦!哥哥我对你真是仁至义尽,为了不吵你那春秋大梦,一整天轻手轻脚。”他说得得意,撩了一下自己刚吹好的长卷发。亚瑟低着头,以对抗过多睡眠带来的昏胀。忍了会儿,他也笑了。

“哼,到最后还不是你把我弄醒的。”弗朗西斯好心给他热了晚饭,他可不敢让亚瑟进厨房。弗朗西斯给自己倒了半杯红葡萄酒,一点点啜饮。他说这样对皮肤好,亚瑟内心腹诽这法国人的做作。亚瑟瞟了那张他看了几百上千年的老脸,冷笑一声。

“我只是在想,你的梦里,有哥哥在吗?”

“笨蛋。”亚瑟又一次低下头。

早就说啦,亚瑟固执得很,他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眼前碧泉不过方寸,亦是一片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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